缘分来了就会写出来的

《明日之鉴》(上)

激情产物
 电影为主,也有参考《天堂之火》的内容,灵感来源就是赫菲两次提及“我是帕特洛克罗斯,我会先死”,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了一切一样。

↓↓↓↓↓↓↓↓↓↓↓正文

亚历山大从来没有在格斗或者摔跤中赢过赫菲斯提安,从来没有。 

那个比他矮半个头的男孩看起来并没有他那么强壮,却总是能把他扭倒在地上牢牢压住,让亚历山大无法挣脱甚至动弹不得。赫菲斯提安总能看出他的声东击西和虚张声势的伎俩,在他的招式起作用前制止他,化解他的反击,如此轻而易举就像那些纯熟的技巧只是拙劣的小孩子胡闹。如果有时候他遇上了一点麻烦,那么也只是因为他的力量确实不敌亚历山大,无法一下子扭转局面。然而局面总会逆转,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亚历山大钦佩赫菲斯提安,而这钦佩之中也有些许不妨碍他们友谊的嫉妒。 他们都是男子汉,优秀的小伙子,在各种各样的竞技都是常胜将军。他喜欢赫菲斯提安,也喜欢和赫菲斯提安轮流胜利的快乐。但是在格斗这方面长期被压制,也始终令他骄傲的心不好受。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赢吗?” 赫菲斯提安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能赢过你吗,亚历山大?” 他的声音里没有炫耀的意思,听起来就像一句寒暄一样平和,但亚历山大仍被气坏了。因为赫菲斯提安正压在他身上,他的腿绞着亚历山大的腰腹,膝盖用力压住他的手肘,另一只手被用力往背后别,弄得他肩胛生疼。亚历山大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蹦跶在岸上的鱼,被巨大的脚掌轻轻踩住,不至于毙命,但却让他感到不自在和羞耻。他痛恨这种感觉。

而在这样难受的时刻,那只踩住他的,叫赫菲斯提安的脚问他:“想知道我为什么能踩住你吗?” 

其实他们只是在玩闹,以前的开始不过是亚历山大说笑般地挑衅,赫菲斯提安配合地反击,但事情愈演愈烈,最终走向了过火而惹恼了亚历山大。

“放手,赫菲斯提安。” 亚历山大用头碰了碰对手的肩膀,竭力压下语气中的愤怒,“放开我。”

赫菲斯提安没有要求他认输,他放开亚历山大,站起来伸手拉起他,亚历山大站起来愤愤地原地转了一圈,心里的愤懑让他差点转身扔下赫菲斯提安就走。“我弄伤你了。”赫菲斯提安往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胳膊,“亚历山大?”

“你没有!”王子恶狠狠地甩出一句话,但很快又后悔了,“——赫菲斯提安,我没生气……”

“我知道,亚历山大。” 赫菲斯提安慢慢松开他的手臂,看起来像失了神似的,“亚历山大,你有没有觉得,我的格斗技巧,可能不如你。”

这是什么胡话?亚历山大皱眉。赫菲斯提安好像猜到了他想什么一样,急切地制止了他的打断:“如果我告诉你,我能一直能赢,唯一的原因是我知道你会怎样出手,你会相信吗?”

亚历山大点点头。为什么不呢?他们都曾被这样教导:格斗不该是莽夫间粗鲁蛮横的硬碰硬 ,而更应该有所观察体会,推测对方出手的方式,提前准备防御或者反击,这才是这的推崇的,有价值的竞技。他叹了口气:“哪怕这样,你也拥有了不起的天赋,赫菲斯提安。我确实做不到像你那么准确地判断对手的下一个花招。”

“不是判断。我知道你会怎么打,是因为它们,那些记忆在这里,我在你做出一切之前就看到了它,” 赫菲斯提安说着,敲了敲脑袋,“就像我已经和你练习了千百次,就像我早就看见过自己和你的每一次训练——”

“噢——” 亚历山大惊呼,“看来阿瑞斯吻过你的额头,亲爱的赫菲斯提安。或者说他一直就在你身边给予你指引呢!”他拍拍赫菲斯提安的肩膀,对他“这可是不得了的禀赋,我的朋友。”他对好友爽朗地笑着,赫菲斯提安看一眼就知道他完全没有理解自己在说的事情。这并没有令他非常失望,毕竟原本他也不指望好友可以理解自己说的。他看着亚历山大脚下的土地。

“也许吧。” 他说,“也许是这样的。”

赫菲斯提安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看见未来的。 一开始,他看见了母亲桌上的花瓶被粗心的下人碰翻摔在地上,那画面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他眼前,他脑袋里。花瓶先是晃了几下,然后在案几边缘失去平衡掉了下来,摔得粉碎,里面的干花散了一地。赫菲斯提安没把这幻觉一般真实而无厘头虚影当真。然而没多久,母亲的房间就传来了东西落地破碎的声响,把侍奉母亲的女孩吓出了一声尖叫。

渐渐的,他看见了越来越多的东西,更久远以后的事情,比如他怎样聆听大师亚里士多德的教诲,在梅埃扎炎热的阳光下;比如与他同窗的顽童们欺负其他懦弱的孩子的恶作剧;比如亚历山大 ,他怎样一次次摔跤的沙池里绞住他的四肢将他压制,他眼神里的骄傲和不甘,他在输掉后像一只小兽一样叫着向自己扑过来——一切都那样真实而准确,他是那样清楚该如何取胜。

当他再长大一些,赫菲斯提安发现他并不能改变那些画面里既成的事件。那些事情就像是小溪里的水一样哗哗流淌,理所应当地一件接一件地发生。而他尝试去改变的行为就像是向小溪里扔小石子儿,也许会激起一点点浪花,但是小河依旧照着原来的方向流淌。

预知无法改变的未来,听起来正如一场灾难一样绝望。还好,赫菲斯提安所见的未来之中,最坏的悲剧不过就是身边的友人受伤或者家人生了些小病。

他感到自己似乎渐渐习惯了在一切发生之间预知它们,在预知后接受一切必然地发生。就像他渐渐爱上了亚历山大那样不知不觉,就像亚历山大也会爱他那样笃定。啊,他曾预知到这一点。在那些来自未来的知觉中,他感到亚历山大的拥抱,那小子的胳膊紧紧箍着他,勒得他喘不过气。那颗金毛卷发的脑袋蹭在他脸颊上,亚历山大吻着他后颈的皮肤:“我的赫菲斯提安——”

这幻影浮现时,亚历山大就坐在他旁边咔咔地啃一个苹果,细小的,酸甜的汁水溅了一点点在赫菲斯提安脸上,将他从虚幻之间拉了回来。见赫菲斯提安打了个激灵,亚历山大停止咀嚼,伸出胳膊擦了擦他的脸:“溅到你了。”赫菲斯提安呆呆地地望着他,看起来困惑极了。

“你一定猜不着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他拉住亚历山大,怔怔地说。

“什么?”更困惑的亚历山大歪着头问,“你没事吧?”

赫菲斯提安欲言又止,突然拽过亚历山大拿苹果的手也啃了一口。“我看见了,”他说微笑着说,“一个吧唧着嘴巴吃独食的家伙。”

老实说,当感受到那些来自未来的幻影时,赫菲斯提安除了感觉到意外,更多的是一种期待得到了满足的欣慰。 像是,他被告知期待已久的一切都已经在未来为他安排下,他要做的只是走入那个怀抱。

有时候亚里士多德老师会让小伙子们自己捕捉动物来进行解剖,要求他们潜行在树丛之中,练习这种古老的技能,顺便为教学提供教具,有时甚至可以为晚饭加餐。

梅埃扎的雨季在秋季快要结束时姗姗来迟,下过雨后的天空蓝的像是一片头顶的海。一只美丽的小母鹿在涧边的草地上吃草,耳朵在脑袋后抽动,这个季节没什么蚊虫,可以看出她很警惕——警惕,而又愚蠢。如果她已经活过了一岁,那么她就会知道在这个季节不改贪恋水源附近的嫩草。赫菲斯提安就在她身后几步的地方藏身,他看着她悠闲地漫步,没走几步就低头吃一会儿草根,颈部美丽的而脆弱的线条伸展着。她的腰腹纤细柔软,上面的皮毛油光水滑,花斑分布均匀,后腿肌肉健壮,短小的尾巴在空气中抽动着,臀部的形状丰满浑圆。

赫菲斯提安站在灌木丛后中注视着它。他手上握着一副弓箭,弓弦已经绷紧。他的手指就搭在箭的羽毛上,但他并没有瞄准那头鹿。他听见亚历山大正向他走来,于是向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亚历山大放轻了脚步,闪身也躲到了赫菲斯提安藏身的灌木丛后。当他看清那头鹿时,他倒抽了一口气——就像赫菲斯提安一样。

“再过几天真正到了交配的季节,会有无数只雄鹿为了让她怀孕而争斗。”亚历山大低声说。

赫菲斯提安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该赶她走。”

“为什么?”

“其他人会发现她,她会死。”

亚历山大点点头。突然,箭矢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伴着轻微物体被刺破的声音,“噗”地让两个男孩回过神来。那头漂亮的小母鹿应声倒下。

卡桑德尔从更远一点的地方跑过来:“这是我的!”

这话是说给赫菲斯提安听的,他已经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走向那头鹿尚在抽搐的尸体。

他不是总能看到未来,看到悲剧的发生。因此那一刻悲伤哽在他喉咙里,有无数话语涌到喉头却最终归于无声。

卡桑德尔跳到尸体旁边,提着耳朵向后面的人展示他美丽的猎物。那支箭插进了她的头骨,没流太多血,也没有破坏那身皮子。

“我要把它的皮剥下来铺在床前。”卡桑德尔得意地自言自语,说完还不忘戒备地瞪了赫菲斯提安一样,“怎么,这可是我自己猎到的,赫菲斯提安。你想干什么?”

亚历山大往前一步拉住了好友的手:“赫菲斯提安,赫菲斯提安我们走……”赫菲斯提安这才稍微回过神,回头看着亚历山大,然后被后者拉着向他们来时的路往回走。

“就这点血就让你愣怔了吗,赫菲斯提安?”卡桑德尔在他们背后笑道,“那你最好用一块黑布蒙着眼睛,或者让亚历山大护着你再上战场吧!”

赫菲斯提安猛的回头瞪着那个胡言乱语的家伙。亚历山大没放开他的手,反而把他拉的更紧。“你喜欢你的脑袋吗,卡桑德尔。”亚历山大压低嗓音问,“我假设你喜欢它——那么你得小心了,因为如果你再让我听见刚才从你嘴里吐出来的东西,那么它就得搬家,明白了吗?”

那天亚里士多德大师下课时,使者送来消息,说是卖马的市场上有一匹难得一见的烈马,虽然膘肥体壮但是野性难驯,没人能骑上它的背,问这群毛头小子是否有兴趣去看看。

“要比比看谁能在马背上待得久吗? ”一个家伙嚷道。

“那马会把您踩扁的,克罗恩尼塔。” 另一个小伙子讥笑地拍拍他的肩膀。

亚历山大回头看了一眼赫菲斯提安,后者给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王储突然从原本坐的石块上跳了下来,向一旁的小径跑去,他忠诚的伙伴则紧随其后。其他孩子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亚历山大这是要抢先赶到,也追了上去。

“赫菲斯提安,你看我可以驯服那匹马吗?” 亚历山大边跑边问。

“不知道,我还没看见它呢!”赫菲斯提安已经看见了身边的少年骑在马背上的画面。他笑着,兴奋,自豪,像是阳光一样夺目,一位尚且年幼的神灵降临人间。

“我等不及想看看它。”亚历山大兴奋地叫嚷,“让我们再快些,赫菲斯提安!”他冲地太猛了,几乎撞上了面前的羊群。然而他还在呼唤朋友:“再快些!”当他们已经看见一个正值壮年的马其顿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时,亚历山大拉住他的手,指向菲利普旁边母亲的座椅一侧空的座椅:“他们为我留了个位置,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你不必这样说我也不会去别处。”赫菲斯提安喘着气回答。他们跑过几个贵族小女孩,那些姑娘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亚历山大一下子坐到座椅上,脸颊因为奔跑而显出红扑扑的颜色。赫菲斯提安看见了那匹乌黑发亮的马儿,像个骄傲的落魄贵族,被人牵制着却任然高昂头颅,健壮的四蹄踩在地上印出深深的痕迹。马场对面,菲利普大声吆喝着和马的主人谈价钱,吵着要去亲自试一试是否可以驯服它。赫菲斯提安知道亚历山大正注视着自己的父亲,那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上好几岁的君主拖着步子走向那匹四个人控制下的马儿。他围着马走了几步,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下手,他甚至已经伸出手准备去抚摸马头上的鬃毛。突然,那匹骏马长嘶一声,前蹄离地艰难地站起一点点,这直接让菲利普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赫菲斯提安正看得出神,亚历山大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附身。他附在赫菲斯提安耳边说:“我觉得他只是害怕自己的影子。”

赫菲斯提安点点头。

“我想驯服他。我知道怎么做。” 亚历山大继续说,“你觉得我可以吗?”

赫菲斯提安看了亚历山大一眼:“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放弃尝试吗?”他目光里的少年露出一个短暂但却灿烂的微笑,赫菲斯提安看得见他眼角眉梢的骄傲。他凑到亚历山大耳畔说:“你会驯服它,亚历山大,你就要驯服它去了。”说完他起身站好,握了握亚历山大的胳膊。

“……这匹马会在战场上太紧张的,买下它没用……” 菲利普一甩手就要回原来的地方呆着。

“买下它吧,父亲,我可以骑它!”亚历山大站起来说。

赫菲斯提安知道他的父亲并不信任他,并且总会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菲利普果真开了亚历山大几个不好笑的玩笑,然后抱着看戏和教训的心看亚历山大跳下看台,一步步走近那匹烈马。

“你要是你驾驭它,亚历山大,我发誓你就可以驾驭这个世界!”菲利普大声说。

他与那匹马私语,抚摸它漂亮的皮毛。在所有人都为他屏息凝神的时候,亚历山大抓住马的鬃毛翻身骑上了他。赫菲斯提安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那匹马似乎要直立起来,人群惊呼一片仿佛都已经看到了这个不知好歹的王储落马,但亚历山大没有,他好好地呆在马背上,就像是天生属于那里一样自在。他牵引缰绳调转马头,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夹马腹向远方冲去。

赫菲斯提安旁边的伙伴们欢呼起来,对面看台上的大人们也都为亚历山大所折服,哪怕是他的父亲也不例外。

赫菲斯提安被朋友们拉住,他们握着他的手又跳又叫,拥抱他,在他耳边叫着亚历山大的名字。“我知道他能做到,我早就知道了。”赫菲斯提安拍了拍托勒密的肩膀,“他不可能失败。”

奥林匹亚斯似乎听见了他说的话,目光如炬,地看向他。赫菲斯提安向他的挚友的母亲微微颔首示意。

再后来,奥林匹亚斯王后再一次出现在赫菲斯提安的生命里,亚历山大告诉他他的母亲要求他娶妻。

“母亲告诉我女孩们都说我不喜欢她们,她向我抱怨。” 亚历山大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和赫菲斯提安并排躺在床上,“她们说我只喜欢赫菲斯提安。”

“那是事实。”赫菲斯提安的手指轻轻在亚历山大胸口划过,“你的母亲,她令你困扰吗?”

“有时候——大多数时候是的,亲爱的赫菲斯提安。国王要和欧律狄克结婚了,而母亲原希望我娶了她。她觉得阿特拉斯会从中作梗让我失去继承人的位置,让欧律狄克——他自己的侄女生下的孩子成为马其顿的国王。” 亚历山大一歪头靠上赫菲斯提安的胸口,“而我母亲,每个人都知道她希望我成为继承人。她大概从刚刚怀上我时就这开始样想了。”

“那么你的想法呢?” 

“我?我想成为伟大的人,一个英雄。” 亚历山大不假思索地说。

“这也是你刚刚被母亲怀上时就有的想法,对吧?” 赫菲斯提安的话惹得亚历山大笑了笑。“可是什么才是伟大的英雄呢?”赫菲斯提安抚摸着亚历山大金色的头发,凝视着他看向远方的眼睛,“比如,你愿做最势不可挡的将领吗?引领军队走向胜利,无人可敌。或者,你愿做最伟大的君王,将你的疆域开拓到前人都不曾想象过的地方吗?” 

“当然。” 亚历山大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当然愿意。”

“亚历山大你是一个奇迹,你可以做到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你一定会做到。” 赫菲斯提安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你总是如此确定,赫菲斯提安。” 亚历山大自嘲道,“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继位。”

“如果你不相信我,亚历山大,那让我们走着瞧。”赫菲斯提安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对的。”他知道自己的爱人只把他的话当做是安慰,或者恋人之间为了寻找快乐随口说出的甜言蜜语。他错了。“你的荣光就快要降临,阿喀琉斯,你最好早点准备好成为一位伟大勇士。”

亚历山大翻了个身把脑袋靠在他肩上,亲吻着他的身体,在他的耳边呢喃着他的名字,就如那是一个咒语。“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亚历山大叹息道,他的呼吸吹在赫菲斯提安身上,令他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

赫菲斯提安是年轻的贵族,相貌英俊,气质优雅大方,为人正直无私,因此大家喜爱这个小伙子。奥林匹亚斯王后,那个玩蛇的女人,少数人曾见鬼她妩媚的面容,听过她蛊惑人心的声音,她是众人口中的女巫——而赫菲斯提安原本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但是因为亚历山大,这两个原本互不相干的人竟奇妙地站在了同一战线。

这个“妖妇” 不会希望菲利普好过,每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菲利普另外迎娶了阿特拉斯的女儿欧律狄克之后,她无疑更急切了。催促亚历山大结婚也好,明里暗里表达自己对欧律狄克的厌恨也好,她像是一只咬牙切齿的母狼,抱着怀里已经没有沾着肉屑的骨头肯的嘎嘎响。王宫里有流言,说是奥林匹亚斯越来越频繁地向神献祭,祈祷菲利普在与欧律狄克生下孩子之前就死掉,或者退一步,只要欧律狄克在生下菲利普的孩子之前死掉就够了。

亚历山大因此与母亲大吵了一架,因为他知道传言是真的。 然而他们之间横亘的怨恨在欧律狄克怀孕后烟消云散,不知为何。

而等到那个倒霉的男孩出生,亚历山大的位置愈发变得岌岌可危了。赫菲斯提安对阿特拉斯了解不多,但他很清楚这是个老狐狸,还是个没把亚历山大放在眼里的老狐狸。他几乎可以说是恨这个肥胖的老家伙,从他在那天晚宴上侮辱亚历山大开始。

被怒火焚烧的亚历山大从宴会厅闯出来,托勒密和其他几个好友原紧紧跟在他身后,但他们在看见赫菲斯提安在他身边后悄悄停住了脚步。

“这一切都不足以令你忧烦,你是亚历山大,而他,只不过是一只会仅仅因为曾羞辱过你而被史官一笔带过的蝼蚁。像他这样可怜的渣滓唯有靠伤害比他伟大得多的人才能被人们记住。”赫菲斯提安快走两步抓住暴怒的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你的父亲不可能认可除了你以外的任何孩子,无论你是否屑于得到他的认可——”

“告诉我,赫菲斯提安,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母亲会与他生下我?!” 王储猛地顿住脚步,抓住赫菲斯提安的肩膀,用力过猛,让他的背撞上了回廊一侧的墙壁。

“告诉我,告诉我我会拥有他的疯狂吗?我会和他一样愚蠢糊涂吗?” 亚历山大颤抖着,几乎是贴着赫菲斯提安的嘴唇低声发出抽泣一样的哀鸣,“天哪,有时候我觉得我会和母亲一样狠毒,又和他一样荒淫无度……”

“不,亚历山大。”赫菲斯提安的肩膀被他掐痛了,他抬起手替亚历山大拨开垂在眼睛前的头发,“我和你在一起呢。”

“我很抱歉,赫菲斯提安。” 亚历山大说着,以他最喜欢的方式吻了他,久久不愿分开。王储的泪水从他们接吻的地方流到了赫菲斯提安嘴里,那咸涩的泪水啊。当然,赫菲斯提安也流泪了,为了他的爱人在这短短一夜之间所受的侮辱和委屈,也为了只有他能看见的,属于亚历山大的荣光。

直到菲利普被刺杀的那一刻,赫菲斯提安才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自己强大的同盟——奥林亚匹斯的存在。她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三角脑袋毒蛇,盘在高处,用眼角睥睨着自己丈夫的死亡。在竞技会开始前,她破天荒第一次主动与赫菲斯提安联系。她邀请他在观看比赛时站在她座椅旁的位置,那女人提出这一点时仔细看了他几眼,她很高兴赫菲斯提安没有问任何问题,愉快地接受了这个邀请并感谢了她。她知道巨大的变故将要到来,在这个决定命运的时刻,亚历山大需要他的朋友和爱人在场。

几乎就是在赫菲斯提安在自己的位置站好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个凶手,菲利普的男孩,向来倍受宠爱的年轻男子疾步走向国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嘴唇重重地地撞上了国王的嘴唇。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叫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不明所以的人群中甚至还有几个傻瓜拍起了掌。直到那个男孩掏出了短匕,刺向菲利普的腰间,又快又狠地捅进他的肚子里,一次,两次,和先前他看到幻影的一模一样。赫菲斯提安跃下看台的几级台阶跑了起来,将骚乱的人群抛在身后,穿越整个竞技场奔向跌倒流血的国王,或者说奔向他的亚历山大。那个年轻的王储跑着穿过门廊,推开一个被吓的尿裤子的仆童跪倒在父亲身边,捧起国王的脸。他的独眼瞪着儿子,嘴巴不肯闭起,想再说些什么,但来自冥府的使者比他利索得多,在他发出半点声音之前带走了他。可怜的亚历山大被突如其来的悲痛和恐惧吓坏了。赫菲斯提安知道。他看着亚历山大低头亲吻了父亲的身体,嘴唇和鼻尖沾上了他的鲜血,哆嗦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头颅放在地上。是时候了,周围闹嚷嚷的一片,希腊和马其顿的人们像是被恶狼冲散了的羊群,惊慌失措地跑着叫着:“国王死了!国王死了!”局面混乱,正如奥林匹亚斯所愿。

“国王还活着!”赫菲斯提安发誓这是他第一次那样粗暴地对待亚历山大而这也必将是最后一次。他几乎是把亚历山大从他父亲的尸体上提了起来,强迫他站稳,将他的手臂高举过头,“亚历山大,菲利普的儿子!国王是亚历山大!”赫菲斯提安听见自己粗着嗓子喊,“亚历山大,亚历山大!”

于是群羊在他的呼喊中找到了方向,只是眨眼的瞬间,不少人就反应过来了。托勒密最先大喊亚历山大的名字,后来他们的其他朋友也都加入了,接着是看台上,四处逃窜的人们停住脚步,高呼亚历山大。赫菲斯提安捡起地上的金冠,套到亚历山大头上,他可怜的朋友的嘴唇仍哆嗦着。“你是国王了,亚历山大,你是国王!” 赫菲斯提安拍拍他的脸,“你听见了吗?你是国王了,亚历山大!”

赫菲斯提安拉着亚历山大的手转向观众席。在那一排专门为菲利普的女眷留的座位上,他看见欧律狄克吓坏了,她长得高挑苗条,像一只受惊的长脚水鸟一样四处张望,双手护着襁褓中的孩子。她的叔叔也还没缓过劲儿来,在涌动的人群中茫茫然的两个人像是插在激流中的木桩头。奥林匹斯则面容地沉静,甚至是以慈爱的目光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她早就预料到了,她什么都知道。甚至隔着整个竞技场,赫菲斯提安感受到她的目光似乎正投向自己。她对他很满意,在一片“亚历山大”的呼声中,奥林匹亚斯缓缓扬起了头颅。

评论(5)
热度(87)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Arashikage_嗜咖啡者 | Powered by LOFTER